Deep.

*时间在内战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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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没听见史蒂夫的脚步声。忽然感受到史蒂夫已经站在床边的时候，她正同往常一样在过于单薄的毯子里微微蜷缩着身体以积蓄必要的热量——入冬以来娜塔莎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北方的寒冷环境对她的影响非常明显。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受到低温的困扰。

“Nat？”娜塔莎面朝墙壁躺着，史蒂夫不得不弯下腰努力尝试着去看她的脸，“你还好吗？”

娜塔莎偷偷对着墙深呼吸了几次，接着才翻过身平躺着仰望史蒂夫。“我没事。”她露出一点促狭的笑容，故意夸张地冲史蒂夫挤挤眼睛，“我好像记得一个小时前才说过晚安，你这么快就想我了？”

史蒂夫不理她。他在床沿上坐下——破木头床不堪重负地“嘎吱”了一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娜塔莎扭头躲闪了一下，但史蒂夫的手已经抢先一步接触到她的皮肤。

全是冷汗。

“你管这个叫没事吗？”史蒂夫板起脸瞪着娜塔莎，后者则干脆闭上眼睛装死。“冷吗？”娜塔莎睁开眼睛。她像是思考了一阵，接着才冲史蒂夫点点头。

史蒂夫很小声地叹了口气。

这个临时居所里并没有什么可以拿来盖在身上的东西了。今时不同往日，地下工作的环境和联盟基地当然没什么可比性。至少在内战以前他们各自有一个房间，不必每天东躲西藏，也不用睡在破木头床和地板上。

来到这儿的第一个晚上娜塔莎就曾热情地邀请史蒂夫跟她分享这张破床。“睡地板好像有点太惨了。”娜塔莎说，“我不介意跟你挤挤。”她歪着脑袋冲史蒂夫笑，还没等他回答就又立刻接着说下去：“还是说你介意？”“我倒不介意。”史蒂夫伸手按了按床板，“但我觉得它可能会介意。”

娜塔莎翻了个白眼。“真体贴。”

但现在史蒂夫又顾不上床板的死活了。他贴着娜塔莎的身体躺下来，替她把毯子掖得更紧，然后张开手臂搂住她。“这样会好点吗？”他问。

“不好。”娜塔莎说，“我像个墨西哥鸡肉卷。”

“那挺好的…oh shit！”

是娜塔莎把手从毯子里抽出来朝他的胃狠狠戳了一指头。

“Language.”她提醒道。

“闭嘴吧你。”史蒂夫捉住娜塔莎的手塞回毯子下面。“不冷了就早点睡，明天还有工作。”

“好吧。”娜塔莎朝他怀里又蹭了蹭，“Good night…again.”

“Good night,Nat.”

史蒂夫的怀抱令人安心，娜塔莎很快便跌回梦里。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你准备好了吗？”

那个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带着回响，听不真切。娜塔莎攥紧了拳头。

“娜塔莎罗曼诺夫。你准备好了吗？”

牙齿把下嘴唇咬得过于用力，娜塔莎觉得自己甚至已经隐约嗅到了血腥味儿。但那个声音仍旧不依不饶。

“ARE YOU READY？”

娜塔莎再次从噩梦里惊醒过来。

红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史蒂夫近在咫尺的脸。娜塔莎盯着史蒂夫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深呼吸促使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他的睫毛真的很长。”娜塔莎想，“说不定是整个团队里最长的。”

接着她忽然反应过来。史蒂夫仍睡着，月光从窗口渗进屋里，恰恰好落在他脸上。平静，而且温和。娜塔莎躲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

他们已经没有团队了。

娜塔莎从前觉得“复仇者”会成为她今后的全部，成为她的未来，成为她的归宿和寄托。加入神盾局只是个开始，成为“复仇者”才是故事的中心。她走了许多弯路，直到那时才终于真正拥有一个家。

可是后来，连这个家也变得支离破碎。娜塔莎不得不再次孤身面对一切。

娜塔莎罗曼诺夫并不怕冷。从她有记忆起，寒冷一直是她生活里的常客。

红房的冬天永远都是冷的。优秀的特工必须学会适应环境条件，娜塔莎记忆里的红房永远被西伯利亚冰冷刺骨的风雪裹挟着。

那些记忆永远同寒冷纠缠交织在一起，反复出现反复侵袭，反复提醒她所有她想要忘记的过去——

淤青和伤痕，爆炸和大火，血腥味儿，击碎肋骨的触感，子弹穿透肉体的声音。

她的过去永远都是暗红色的。

她永远都有一双鲜血淋漓的手。

无论怎样反复用流水冲洗双手，血液的黏腻触感始终都残留在皮肤里，同洗不掉的血腥气一样无法被忽略或是遗忘。

或许她才是最可怕的那个怪物。冷漠又残酷，毫无感情地把许许多多东西同她自己一起拖进黑暗里。

直到有个人缓步走来，小心翼翼地向她伸出一只手。寒冷加剧了梦魇，而他帮助她对抗所有凛冽的风。

“What about a friend?”

曾经照亮过她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寒冷冬夜的耀眼而遥不可及的光芒终于真实地落在她近前。滚烫灼热的，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早已经被训练得流不出眼泪，但双眼的酸痛感是真实的，想要落泪的心情也是真实的。

他也是真实的。

Captain America.

Steve Rogers.

史蒂夫突然皱起眉头。他含混不清地低声嘟囔了几句梦话，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娜塔莎朝史蒂夫挪了挪身子，把毯子的一半搭在他身上。她尽量减小了动作的幅度，但床板吱吱呀呀的，史蒂夫还是醒了。

娜塔莎带着歉意歪了歪脑袋。“抱歉…”史蒂夫用力眨眨眼使自己清醒。“没事。”他安抚地轻拍拍娜塔莎的后背，“睡不着？”

娜塔莎没作声。

史蒂夫安静地等着。

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很轻，娜塔莎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心脏规律跳动的声音。但她分不清那究竟是来自史蒂夫的心脏，还是来自她自己的。

“Steve.”娜塔莎忽然开口轻声呼唤了他的名字。

史蒂夫同样低声作答，“我在。”

“那时候你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呢？”娜塔莎问。虽然她确实在最紧要的时候放了他一马，但这并不能改变她曾经站在他对立面的事实。史蒂夫罗杰斯没必要相信一个立场不同的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个习惯了在骗局里摸爬滚打的间谍。

但史蒂夫的电话还是打来了。他说嘿，你准备好继续工作了吗。

于是娜塔莎重新有了一个家。比从前小了点，也更冷清些，但终究又有人和她一起了。

“Well…”史蒂夫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他温柔地微笑起来。

“I didn't want you to be alone either.”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