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

*RPS预警/轻度ooc预警/请勿上升真人

*抱歉也带了角色tag，不妥删

-

和波士顿郊区的质朴平淡不同，洛杉矶总是拥有更加热烈而神秘的黄昏。终于下定决心在好莱坞山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的那年，我特意挑选了一处能够更长时间看到日落的、视野极好的地址。

 

我喜欢坐在沙发里，浪费大把时间无所事事，只看着日暮时分的橙黄色光芒泼洒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上。

 

我承认我偏爱和眷恋乡村生活，我喜欢我远在波士顿的宽敞的农舍，喜欢冬季光秃秃的树枝和压在脆弱枝条上的厚重积雪，喜欢看Dodger在院子里打滚，也喜欢我农舍周围最最普通的邻居们——那些根本不知道美国队长是谁的、友好又健谈的老人。

 

但在洛杉矶，圣光一样投射进房间的夺目夕阳永远拥有令我心动的能力。因为金色的暮光落下来的时候，通过感官记忆藏在眼睛里的回忆也会跟着降落。

 

我从接近四十岁的年纪一点点倒退，反反复复地跌落回二十岁，跌落回空白的日记本第一次被涂鸦上回忆的那个阳光明媚的夏天。

 

 

 

 

 

那一年她只有17岁，是春日花朵般的最好最灿烂的年纪。

 

开拍的第一天她到得很早，我来到片场的时候，她正站在导演身边。阳光很好，没什么云，落在地面上的影子非常踏实。他们在交谈，因此我停在远处，直到导演终于发现了我喊我过去。

 

“嗨。”导演介绍我们认识后，她先我一步开口。我赶忙答应，也回了一声“你好”。从侧面照过来的阳光和一来一回两句简单的问候，勉强算是她与我之间最初的共同记忆。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她打完招呼后突然绽放开的笑容。美丽或是大方得体之类的词语不足以形容那一刻倒映在我眼里的她，她比我当时能够第一时间想到的任何形容词都要更加令人心动。

 

那个词是怎么说的，年少成名。对，年少成名。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早在我认识她以前，她就已经开始在很多很多的地方发光。包括我在内的太多人见过她的耀眼，太多人仰望她初露端倪的光芒万丈。而我呢，那时候的我沉默内敛而又藉藉无名，我在她面前永远相形见绌。

 

我甚至从来都不敢相信我们会那么快地成为朋友，任何人都能看出我们之间的关系远远胜过同组的其他年轻演员。休息时我们在片场大吵大嚷，互相做着拙劣的幼稚的恶作剧，我会揪她的辫子，她则在我的三明治里挤过多的芥末酱作为报复。

 

我们像普通的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一样，我们大笑、互相打闹，把周围的成年人烦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缝上我们的嘴。哦当然，等到拍摄快要结束的时候她终于追上了自己角色的年纪，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那两个月过得很快。与她共度的时光在后来的回忆里美好而又朦胧，像一场我从未从中醒来的大梦。

 

 

 

她结束拍摄前的最后一天拍的是和Bryan的那场吻戏，她靠在轿车上，等着他从警局出来。那场戏跟我毫无关系，但我还是偷偷跑去看了。她玫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出特别的色彩，我无法移开目光。我尝试用最正常最平静的眼神看他们，假装自己并没有因为那场戏而产生异样的不愉快。

 

他们拍得很顺利，因此我的胃只接受了很短时间的折磨。我在导演喊卡的同时飞快地从片场逃离，胃里令人难受的翻滚随着我与他们之间距离的增加而减弱。

 

那是拍戏，我告诉自己，别那么小心眼。

 

逃开后我蹲在远处的人行道旁大口地喘气，直到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挡住直勾勾砸在我身上的夏日阳光。

 

“你怎么在这儿？”她笑眯眯的，弯着腰看我。我抬起头茫然而失魂落魄地瞪着她的样子一定蠢透了，因为她紧接着就发出了笑声。“你在干嘛？”她的笑声总是有点沙哑，很特别而且很好听，“别告诉我你只是路过。”

 

我拍拍大腿站起来，拿出若无其事的腔调回答她的问题：“我闲着没事，干脆过来看看。”

 

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故意摆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来。“嗯，看看……我明白，特意跑到片场来蹲在地上看自己的鞋。”我装作听不见她的揶揄，故意把头扭到一边，仿佛她才是炎炎烈日，耀眼得让我无法大胆直视。

 

幸好她并没再继续深究，虽然我心里觉得她已经把我那点藏不住的心思猜了个大半。“我拍完了。”她仍然活泼地笑着，语气轻快地发出邀请——

 

“要不要一起去散散步？”

 

 

 

我和她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林荫并不浓密，阳光穿透绿叶之间大量的缝隙照耀在我们周身。洛杉矶的九月并不炎热，踩在夏天尾巴上的午后晴朗明媚，风自然而又温和地吹拂，像是轻抚在面颊上的带着满腔爱意的温柔的手。

 

“你今天话很少。”她说。她循着砖块拼接的痕迹毫无规律地蹦跳着往前走，红发的发梢时不时从肩头活泼地飞起来。她孩子气的跳跃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以确保她的前进速度能够和我正常行走的步速基本保持一致。

 

“这不客观。”我反驳道，“你两个月前就在说我话少。”我故意放满了脚步，发现她也不着痕迹地改变了自己的节奏。

 

她不搭理我的狡辩，走快两步绕到我面前拦住我，仰着脑袋，干净清澈的目光直勾勾地迎面撞过来。“你不开心。”她肯定地说，脸上充满了担忧的神色，仿佛我是个令人难以放心的小男孩，而她才是我们之间年纪更大的那一个，“你怎么了？”

 

我耸耸肩。“想到明天之后片场就要少掉很多笑声，稍微有点舍不得。”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把剩下的情绪暗流压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以后就没人跟我一起溜出去喝酒了，真可惜啊。”

 

她听完立刻大笑起来。“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你不是也只有几天就结束了吗？”她大大咧咧地抬手拍拍我的肩膀，好像是在安慰我一样，“乐观点，宣传期不会很遥远的。”

 

“再说了——”

 

我盯着她的脸晃神的工夫，她忽然又拖长了尾音继续开口说道。

 

“你以为拍摄结束后我就不会再找你陪我出去玩儿了吗？”

 

 

 

那天稍晚些的时候，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从玻璃的外侧跌进我的房间。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即使多年以后，当我年迈得再不能凭自己的力量自由行走，或许我也仍会时常回忆起洛杉矶的街道——

 

我会想起蔚蓝天空中投射而来的耀眼的阳光，想起行道树稀薄的绿荫和路边草地上似有似无的花香，想起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想起一双从我眼前一闪而过的家燕。

 

我还会想起少男少女无拘无束的笑声，想起始终落在我余光里的靓丽红发，想起我侧过头时不经意撞进眼里的、她那如同月牙般弯弯的眉眼。

 

 

 

到了晚上，我房间的门又被轻轻敲响。和两个月以来的很多个夜晚一样，我们又串通着出去喝酒。这次我们运气不好，溜到酒店大堂的时候，正好撞见导演从外面回来。她扭头冲我眨眨眼睛，然后拉着我的手腕往外飞奔。导演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大喊，“不许睡！不许睡呀！”他的气恼被远远甩在我们身后，被少年人放肆的大笑声完全淹没。

 

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总是难以管束，二十岁上下的我们都有数不清的多余的热情和看起来永远都消耗不完的旺盛精力，片场和酒店里长久充斥着躁动的荷尔蒙。正因如此，从我们来到片场的第一天起，导演就没完没了不知疲倦地反复强调同一条规则——

 

不许和同组演员上床。

 

她一直都说，导演在这个问题上有点过于紧张了。我没好意思直说，但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比如有一次，我和她面对面站着玩幼稚的打手游戏，我为了躲避她的击打不小心肘击了身后的玻璃。我只不过是迎着她的嘲笑声笑着骂了一句操，导演就忽然百米冲刺到我们面前，没头没脑又坚定而不容反驳地说，你们不许睡，惹得周围所有人都跟着笑起来。

 

我和她之间任何亲密的举动似乎都会换来导演从地缝里冒出来的一句“你们不许睡”，好像我和她已经把手贴在了对方的衣服纽扣上一样。导演对别的演员并不这样，他只格外针对我们。我觉得他好荒唐。

 

而且我们都已经成年了，不是吗？

 

 

 

“没想到连最后一个晚上也没能逃过他的唠叨。”面前的第三杯Martini也喝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这么说道，丝毫没想掩饰语气里的抱怨意味。“说教归说教，还不是照样给大家都安排了一堆吻戏。”

 

吻戏这个词狠狠戳在我的腹部，使我的胃里又开始泛起令人难受的浓郁醋意，欠揍的混账话冲口而出：“安排在最后不好吗？万一你今天爱上谁，明晚就可以跟他……”

 

她把酒杯砸在桌面上，猛地转过头瞪着我，我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被她的眼神吓得哽死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空气突然冷下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好像已经喝得太多了。

 

“对不起，我…我喝多了，对不起。”我无力地辩白，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懊恼不已。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我脸上，两个多月来第一次，我从她眼里读不到任何的情绪。接着她绷紧的肩膀忽然松懈下来，眼神也归于往日的柔和。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酒杯轻声嘟囔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小弧度。我听不清她的呓语，也更加没有勇气回应。

 

然后我们都安静下来，各自沉默了一阵。也许过了有一个世纪，我终于在和喉咙口难耐的干涩感的对抗中取得了胜利。借着酒劲，我没想到自己也会变得这样大胆起来：“其实…其实我还挺羡慕Bryan的。”

 

她侧过身面对着我，上半身靠在吧台上，手肘随意地支撑着，手背紧贴着泛起酒气的微红的脸颊。“怎么？”她懒洋洋地问，“你也想试一次吗？”酒吧昏暗的灯光落在她侧脸，晕开一团模糊不清的朦胧光晕。她绿色的眼睛里氤氲着朦胧的水雾，像是日出时分未见晨光的深潭，无意识地诱惑着过路的人——

 

我因此沉溺其中。

 

可我仍然缺乏足够的勇气。于是我再次借着醉意，压低嗓音学着导演的语气嚷嚷起来。

 

“不许睡呀！你们不许睡！”

 

她愣了两秒，然后回身面朝前方，撑着脑袋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见灯光落在她眼里，亮晶晶的，像一颗没来得及掉下来的眼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