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

快逃

「盾寡」神

30天x幻想挑战:Day3+29

亵渎神的x事/doi时会播放的音乐:Amazing Grace



*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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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我有罪。”


 

略显得沙哑的女声从告解亭中传出,平静低沉地降落在罗杰斯神父耳边。身为神职人员本不该窥伺和猜测告解者的身份,但在话音传来的第一秒钟里,大脑却迅速而执拗地违背了史蒂夫的本心。

 


夺目的红在史蒂夫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浮现出那张浅浅地微笑着的面孔。

 


她怎么会在这里,史蒂夫带着疑惑飞快地想。他平稳地呼吸着,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往常时候无异:“愿圣光照进你的心,使你诚心诚意告罪,并接受仁慈天父的恩宠。”

 


女人沉默着。史蒂夫安静地等待,良久之后才终于听到她开口。

 


“我爱上了一个人。”

 


告解亭里的昏暗被利刃劈裂开,黄昏时分异常明亮的橙黄色光芒穿透过厚重高远的层层叠叠的云絮,完整而霸道地跌坠进史蒂夫的眼睛。透过遮挡在眼前的手指间的缝隙,史蒂夫恍然看见神降临人间。

 

 

 

 

 

三个月前的一天傍晚,史蒂夫第一次在教堂门口的公车站遇到那个女人。她懒洋洋地靠在站牌下,百无聊赖地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史蒂夫可以肯定她并不属于这里。他从来没有在教堂里见过她,甚至附近的四五个街区里也从未出现过那样的一个身影——不合时宜的紧身吊带衫包裹出流畅优美的身体曲线,路灯的光以恰到好处的角度照亮她精致立体的侧脸,她漂亮的红发像火焰一样燃烧着。

 


她站在一副油画里,完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史蒂夫没来由地觉得自己似乎即将打扰到她。他及时停下脚步,尴尬地踌躇不前。


 

也许是余光瞥见这块停滞的人形阴影,女人忽然转过脸来。


 

彼时史蒂夫正打算坐车去五站之外的超市采买,因而只是穿着再普通不过的便装,连帽衫牛仔裤,脚下蹬一双高帮的运动鞋,一眼看上去不过是个寻常路人。于是这个陌生女人挑起眉毛,用很轻快的语气同史蒂夫打招呼。

 


“嗨。”她这么说着,眼尾的笑意妩媚生姿。

 


女人的双眸像一对精致的祖母绿,在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中突兀地闪烁着。史蒂夫在被来势汹汹的浪潮卷入洪流以前,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膛中骤然爆发出的异于寻常的剧烈心跳声。

 

 

 

 

 

世界上是没有真正的一见钟情发生的,娜塔莎罗曼诺夫始终这样相信着。人类如何能够凭借第一眼看到的去评估另一个鲜活而复杂的个体,又如何在短短的几秒钟里确定自己对一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所怀有的心意呢。


 

人心是多么难测的东西,大多数人连自己内心的黑暗角落尚且无法看清,又怎么可能一眼看穿另一颗复杂的心,更何况是像她这种长久地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踽踽独行摸索不前,以至于彻底丧失掉爱人与被爱的能力的人。

 


但这个明显悲观主义的念头在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毫无征兆地被动摇了。娜塔莎感受到它危楼似的摇摇欲坠,然后终于在她同那双蓝色眼睛对视的瞬间轰然倒塌。


 

焦油燃烧的刺鼻气味环绕着娜塔莎,她在从肺叶里肆意翻滚过一遍又被重新呼出的烟雾中随意地扭转脖子,然后一眼看见了几步之外独自站立着的那个男人。


 

也许是男人身后不远处那盏路灯投射出的暖光作祟,娜塔莎看见他那宽厚得似乎格外令人安心的身体轮廓被镀上一道金黄色的边。路灯的金属支架在男人身后组成一个并不标准的十字型,他楞楞地站在那里,像被牢牢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位神明。


 

娜塔莎不信鬼神,因而上帝也不拯救她。但这时候她忽然觉得,如果真的有谁会向阴暗潮湿的角落中蜷缩着身体的她伸出手,那个人也许此刻正呆立在她面前。


 

于是,在大脑作出反应以前,那句傻气的问候抢先一步蹦跳出来。娜塔莎先是突然感受到声带的振动,紧接着便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嗨。

 


男人也许是被突然的搭讪吓到,肢体明显变得僵硬和不自然起来。令人尴尬的沉默几乎让人陷入昏迷,娜塔莎正要后悔自己的冲动时,男人突然开口回应了。

 


“嗨。”男人抬起一只手轻挠着棕褐色的头发,不好意思地微笑着,看上去他的内心似乎跟娜塔莎的一样不知所措。“我…我以前没有在附近见过你。”

 


“我刚搬来。”娜塔莎解释道,“我出来想买点东西凑合一顿晚饭,可附近好像没有什么能吃的,所以我……”娜塔莎没再说下去,只抬起左手轻轻晃两下,向男人展示指尖夹着的那支抽了一半的烟。

 


男人温和地笑起来。他缓步走到近前,友好地向娜塔莎发出邀请。“需要免费的向导吗?我正打算去超市。”

 


娜塔莎熄灭了手里的烟。“再好不过了。”她抿着艳红的唇,冲眼前高大的男人微笑起来。

 

 

 

 

 

直到那天的晚些时候,史蒂夫才终于知道了那个漂亮女人的名字。

 


在送对方回家的提议被婉拒之后,史蒂夫在公交站与女人告别。“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史蒂夫侧身指向不远处屹立的教堂,“我一直都会在那里。”

 


女人顺着史蒂夫手指的方向看出去,然后把目光收回来重新投在史蒂夫脸上。“无意冒犯,但我…”她微微低头,咬住上唇欲言又止。

 


史蒂夫迅速明白过来。他稍稍改变了手臂展开的幅度,好让手指准确地指向更远处的一个小院落。“或者那里。”他语速很快地补充道。

 


女人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史蒂夫同那双动人的绿色眼眸对视着,心跳的频率再次不可控制地攀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后女人笑起来,史蒂夫这才重新闻到空气中甜腻的香水味。

 


“那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

 


女人冲史蒂夫家对面的建筑扬了扬下巴,然后转过脸笑吟吟地看着他。

 

 

 

 

 

娜塔莎在家门口与男人告别。“谢谢你带我找到了超市,这下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她把手里的购物袋提高,开心地摇晃了几下。从超市出来时,男人曾很绅士地执意要帮她拿着袋子。但娜塔莎比他更加执拗,男人于是也无法再坚持。

 


“那么也谢谢你陪我逛超市。”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温和,看向娜塔莎的眼神也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柔软。娜塔莎想,这也许与他的职业有关。

 


“再见。”娜塔莎站在台阶上目送男人穿过街道走回他自己的门前,然后看着他回过身再次冲她挥手告别。

 


“I'm Steve Rogers。”男人抬高声音说道。

 


娜塔莎抬起空闲着的右手,小幅度地冲史蒂夫挥动着。

 


“Natasha Romanoff。”

 


她学着他的样子,也抬高了声音作答。

 

 

 

 

 

之后的数周时间里,史蒂夫几乎没有见到过娜塔莎。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娜塔莎的家似乎还笼罩在平静的沉睡之中,等到他晚上从教堂散步回来时,街对面的小屋里又总是已经亮起了灯。

 


娜塔莎似乎做着一份不需要出门的工作,又或者她其实坐拥大笔财富,生活富足得根本不需要上班。

 


史蒂夫这才发现,他对娜塔莎几乎一无所知。尽管那次短暂地超市之旅后,她已经无数次来到他的梦中造访——

 


娜塔莎站在花生酱货架前抠着嘴唇思考的样子,她在冷柜旁徘徊不定最终放弃的样子,她一边叹气一边把活虾蹦跳溅出的水从脸上擦掉的样子,路灯的光汇聚在她头顶正上方的样子,她的红发被晚风温柔撩拨而起隐约露出微笑着的侧脸的样子。


 

她的红发!比壁炉里劈啪作响的火焰更加热烈滚烫,反复地灼烧着史蒂夫的五脏六腑。他像只可悲又可笑的飞蛾,被天性使然的冲动操控着,想要不顾一切扑向这团温暖的令人着迷的光明。

 


史蒂夫深知自己不该如此,但来自地狱的烈焰从他见到娜塔莎的第一刻起就肆无忌惮地熊熊燃烧起来,他无法、也不愿意狠心扑灭它。

 


这场被称作是爱情的大火来势汹汹,猛烈得足以让史蒂夫化成一团可怜的灰烬,让他因为背叛和亵渎他的职业,因为背弃信仰,在这连天的业火中被他笃信的神明永远地抛弃。

 

 

 

 

 

随着秋意逐渐变得明显可感,爱像喜阴湿的藤蔓植物,以娜塔莎无法预料的速度爬满了她内心的空洞。无端而起的事物往往注定要莫名而终,娜塔莎无法辨认第一眼看见史蒂夫时瞳孔里闪烁的光点,也无法对她那天晚上难得的安眠做出合理的解释。


 

于是她选择了逃避,像鸵鸟那样把头狠狠扎进沙土里,对外界的全部威胁视而不见,假装它们从没有真的存在过。

 


只有娜塔莎自己知道,因为习惯了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独自行走,她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和接受爱的勇气。所以她对史蒂夫产生的并非爱情,那只不过是飘浮在初秋空气中的恼人的枯草味儿干扰了她冷漠而稳定的情绪。

 


怎么可能会有人爱上一个神父,一个寡欲的神职者,一个能够给世间众人以大爱却无法用真诚的私心去爱特定的某人的人。

 


怎么可以有人爱上一个神父。她的无法言说的炽烈的爱注定会灼伤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注定会把他拉向她所身处的万劫不复。她不能够这样做。

 


那不是爱。娜塔莎于是反复对镜子里的自己强调着,试图阻止自己在越来越多的时刻突然地想起史蒂夫那双天空似的蔚蓝色的眼睛。

 


尽管如此,史蒂夫眉眼间脉脉的温柔仍然宛若山间流水,固执地在娜塔莎心尖日夜不歇地流淌着。而且,娜塔莎越是努力地强行抑制这种心情,事情就越是逐渐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

 


逃避了几个月后,当冬天来临的时候,那道水流也日渐湍急。它汹涌澎湃地奔腾而来,几乎要将娜塔莎永远地淹没在其中。

 

 

 

 

 

终于,在圣诞将至的某天下午,娜塔莎把自己困在家里煮了一整瓶红酒,然后带着醉意,平生第一次走进教堂。

 


唱诗班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节日排练着颂歌。

 

 

"When we've been there ten thousand years

 

Bright shining as the sun;

 

We've no less days to sing God's praise

 

Than when we first begun."

 

 

娜塔莎不知道那是什么歌,也没有兴趣知道。她甚至没有听清那些歌词就目不斜视地经过放声高歌的男男女女,几乎是急不可耐地闯进了告解亭。

 


以长久的沉默为自己灌输勇气后,娜塔莎轻声说道:“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我的爱永远不可能被回应。我的爱会让我爱的人彻底地被毁灭。

 


眼泪一颗接一颗不受控制地滚落,顺着娜塔莎的脸颊一直流过纤长的颈,狠狠地支离破碎地跌进领口。

 


薄木板的另一侧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安静得就好像那里根本没有人在听。只有唱诗班的歌声飘飘悠悠,反复吟唱着那首最经典的乡村福音歌曲。

 


潺潺流水汇聚成海浪无情地拍打过来,娜塔莎浑身疼痛异常。

 


“对不起。”她把这句话匆匆丢弃,然后猛地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狭小得几乎剥夺她全部呼吸的空间。

 

 

 

 

 

史蒂夫在中庭的雕像下找到了娜塔莎。她背靠雕像底座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仍然在哭泣。史蒂夫想起第一次见到娜塔莎时她穿的那件黑色的吊带衫,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象出她躲藏在厚外套里的肩膀因为哭泣而不住抽动的样子。


 

史蒂夫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娜塔莎面前蹲下平视她的眼睛。绿色的瞳孔被泪水浸润着,看起来更加通透明净,也更加触动史蒂夫的心。

 


“Natasha。”史蒂夫唤着她的名字。这也许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当着娜塔莎的面呼唤这个名字。

 


娜塔莎倔强地撇开头,但以更快速度滚出眼眶的泪水出卖了她的脆弱。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一下下撞击着史蒂夫的心脏。与面对疾病、战争和死亡时的悲悯不同,史蒂夫这时候感觉到的,是更加具体的疼痛和无助。胸口被撞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冬季凛冽的风呼呼灌进去,把他的每一滴血液凝结成冰。


 

史蒂夫跪坐下来,伸出手去轻轻掰住娜塔莎的肩,引导她把目光聚焦在他脸上。史蒂夫认真而诚恳地望向娜塔莎眼底,确保话语背后的心情能够准确完整地传达给她。

 


“对不起。”史蒂夫说,“我不该让你难过的。”

 


娜塔莎的瞳孔似乎因为惊诧而不明显地收缩了。史蒂夫放慢了语速,以更加温柔的嗓音低声地诉说着。

 


“是我让你等待太久了。”

 


以歌声为背景,史蒂夫倾身靠近,在神的注视下亲吻娜塔莎的唇。

 

 

 

 

 

娜塔莎直到被史蒂夫牵着手腕在床沿坐下也没能从眩晕中完全抽离。从史蒂夫温暖的双唇贴在她唇上的那一刻起,唱诗班的歌声就已经离她远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站起来,又怎样跟着史蒂夫走到无人的后院,走到无法挽回的这一步。

 


临时的客室鲜少有人借宿,尽管时时打扫干净整洁但也简陋异常。端庄肃穆的黑袍被史蒂夫解下,平整地铺开在狭窄的硬木板床上。

 


钢琴的尾音重重落下来,理智一闪而过,被娜塔莎紧紧攥在手中。她已经害得他违背了他曾经发过的誓言,如何再忍心将他拉扯近更可怕的深渊。

 


“Steve,我不能…”

 


史蒂夫不回答,只再次靠近吻她。他轻柔地含住娜塔莎的上唇,听两颗心靠近时发出的跳动的声音。不安而剧烈的、满怀期待的心跳声如同热烈的鼓点,为从外面传来的歌唱声伴奏。

 


史蒂夫像中庭那尊上帝的雕塑那样静止着,虔诚而坚定地紧紧握着娜塔莎纤细的手腕。

 


于是娜塔莎终于闭上双眼,回应他坦率的、义无反顾的热情——

 


如果你不畏惧坠入地狱,那么就让我也陪你同往吧。

 

 

 

 

 

少不经事的莽撞少年会如何用身体表达热情呢?张开手掌与爱人十指相扣,用唇舌点燃一簇又一簇滚烫的火苗,不断律动被爱人双腿痴缠的腰,向更加温暖潮湿的深处不断探寻。

 


而成年人的温柔,是寻找过后反复研磨出爱人细软的低吟,是吻她的眉心和眼尾,是在攀升到至高处的那一刻停留在她耳畔的那声我爱你。

 


眼眶中积蓄已久的泪跌落出来的时候,娜塔莎注意到屋顶壁画上来自神明的注视。史蒂夫所相信的神对她施以惩戒吗?将她斥入深渊地狱,永生永世鞭笞她的魂灵,以惩罚她勾引了上帝的信徒和使臣,破坏他的忠心,诱他以神袍为枕,在神圣的教堂里亵渎了他本应该尊重的神明。

 


“我自愿如此。”

 


像是看穿了娜塔莎的内心,史蒂夫忽然这样说道。他的手掌抚在她面颊,他俯视她的眼睛。他引领着她在昏暗中聆听盘旋的乐音。

 

 

"Throughmany dangers, toils and snares

 

We have already come

 

T'was grace that brought us safe thus far

 

And grace will lead us home."

 

 

“会吗?”她问道,嗓音里仍然染着朦胧的爱意,又额外添上悲伤。

 


唱诗班的歌声重又响起,舒缓的空灵的乐音飘然而至,如同圣光将他们笼罩。


 

史蒂夫低低地重复着耳边听见的歌词,目光虔诚坦荡,分不清究竟是回答娜塔莎的问题,还是毫无意义地喃喃自语——

 


“我罪已得赦免。”

 


娜塔莎轻声地笑,泪又滚出来。她伸出手臂揽住他的后颈,也同他一样复述着她终于能够听清的唱词。

 


“我可以看见了。”


 

史蒂夫看着娜塔莎的眼神温柔得几乎要泛起层层涟漪。他低头,再吻她的唇。

 

 

 

 

 

娜塔莎仍然不相信鬼神之说。

 


但倘若世间确有神明存在,那神已然降临在她身边,手把手地教她去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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